清淮晓渡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我醒过来时，身边躺着一具尸体，血迹从其蔓延至了我的脚边。

我觉得当时我的脑子像被安置了一个核弹，瞬间在脑中炸开了一朵蘑菇云，硝烟中我不知所措，我脑海里只浮现了一句话，我杀人了。

虽然我忘记了，忘记了为什么我在这里，忘记了杀的人是谁，忘记了为什么要杀他。

可我的害怕和慌张占据了我的整个身体，调动着我夺门而出。

我用连衣帽紧紧捂住我的脸飞奔着，我怕有人看到我，虽然我忘记这样的举动可能更让我显得可疑。

我住进了一家无需身份登记的小旅馆。

这几日我都躲在房间的角落里，蜷缩着身体，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获取安全感。

我整日整日地盯着房间里唯一一台电子设备——电视机，调在新闻频道，等待他杀人案件的播放和他的通缉令。

第六日了，新闻里依然在播放些家长里短无关紧要的事情，五楼居民举报六楼晚上八点装修扰民且协调无果反而遭到六楼业主谩骂，某商场的电梯故障顾客被困两小时…

是没有人发现尸体吗？

我坐在地上傻盯着脚尖牙齿咬着右手指甲。

我决定回去看看。

或许，还有机会将尸体处理掉。

第七日，我胆战心惊地出了旅馆，脸上的胡茬横七八叉，头丝粘成了好几坨，我自己都能够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腐臭难闻的气味。

我低着头走在大路上，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好在，路上似乎没有一个人在意我，他们都在匆匆赶着路。

站在那扇藏着自己罪恶的大门前，我顿住了，心里的恐惧又开始蠢蠢欲动，开始无限放大，血液都涌上了大脑，冰凉的手紧张地无意识轻微颤抖着，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无间门。

苍蝇盘旋，蛆虫蠕动，一股浓烈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与自己身上的臭味不分伯仲。

我转身探出门外确定没有人，便关上了门，插了锁扣。

我强忍着恶心，将那尸体翻了过来。

看清这尸体的长相，我呆住了。

怎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强烈的震惊，我蹲下身子，脑袋疼的像是要裂开。

半响，我忍着疼痛抬起满面的泪水。

我想起来了，我是杀人了，我杀得是我自己。

现实生活的残酷摧残着我，我自小便是孤儿，无依无靠，低人一等，朋友背叛，女友出轨，就连打工的地方也辞退了我。

我想不通为什么要是我，我要承受这么多苦，我独自在家思考着人生的意义，发现自己的人生根本没有意义，越想越想不通，越想心里的更添了一份苦，越想我便拿起了刀杀掉了自己。

如今，连个能够给我收尸的人也没有，我这一生活得真是太失败了。

我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笑着笑着便流下了泪。

难怪路上没有人注意我，因为我已经死了。

难怪没有新闻通缉我，因为我杀得是我自己而且甚至没有一人发现。

难怪我的身上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因为燥热的天气，我的尸体已经腐败。

而今天，是我的头七。

但是那个旅馆呢？

我夺门而出。

我站在那个所谓的旅馆面前，柜台的大爷变成了守墓人，而我一直住的那个房间，只是乱葬岗上的一个小土堆。

“方愿，总算找到你了。”

我转头，看到了牛头马面。

“瞎跑什么，害得我们哥俩找了你半天。”

牛头拿出一本薄子，细细翻了小会儿。

“方愿，对，方愿于己亥年十月廿七亥时自缢。”牛头的面部狰狞起来，对着旁边的马面说道，“又是个自杀的，不用送判官了，直接打入寒冰域受罚百年再堕畜道便是。”

说着便将害怕而僵硬的我用铁链捆住拖进了地下。